比《三体》电影更令人期待的科幻巨作《基地》
小说:三体电影作者: 发布时间:2020-11-21 14:39
如果要票选一个「中国必读科幻小说榜」,没有人会怀疑《三体》将名列榜首。
如果将候选作品的范围扩大到全世界,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会是榜首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这些设定宏大的太空歌剧毫无疑问是影视业钟爱的热门IP。
然而,《三体》和《基地》的影视化之路都不太顺利,日前AppleTV+终于发布了电视剧版《基地》的第一支宣传片,这支两分钟宣传片中最重要的信息或许就是「2021」这个数字,算是给书迷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注意,它和之前孔二狗主持制作的那个版本毫无关系。
科幻迷早应该注意到了:阿西莫夫一生高产,留下了391篇传世之作,被改编成影视剧的却屈指可数。
其实阿西莫夫生前和好莱坞关系不错,但他有不喜欢飞行的怪癖,一生只坐过两次飞机,所以他一次都没有亲自去过好莱坞。
1966年的《神奇旅程》中阿西莫夫与制片方的编剧争执不断,最后演职员表中根本没有他的名字;1999年的《机器人管家》被好莱坞彻底庸俗化为一部温情糖水片;2004年的《我,机器人》则仅仅是一部得到授权后重新创作的冠名之作。
《我,机器人》国内的科幻迷一提到电影版《三体》便怨念不断,但《基地》的改编更为坎坷。
早在1998年,也就是阿西莫夫本人逝世六年后,新线影业以15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基地》的改编权,其后该公司却把精力转移到了《魔戒三部曲》的制作上,《魔戒》取得了辉煌的成功,《基地》的翻拍计划则始终没有提上日程。
之后《基地》的版权便在华纳、哥伦比亚影视(索尼)、HBO之间转来转去,《独立日》的导演罗兰·艾默里奇、诺兰导演的弟弟强森·诺兰都是《基地》的「绯闻导演」,不过这些「绯闻」传到最后都无疾而终。
直到2018年苹果公司才获得《基地》的改编权,等到《基地》首支预告片发布,距新线影业最初拿下版权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二年了。
《基地》在这支仅仅两分钟的预告片里,观众们看到了由杰瑞德·哈里斯饰演的老年哈里·谢顿,他是原著中的灵魂人物、银河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数学家、「心理史学」的创始人。
Psychohistory这个阿西莫夫所发明的词,结合了「心理」与「历史」两个词根,简单地说就是对人类历史趋势做出客观、科学的预测。
根据心理史学,谢顿得出了银河帝国必将衰落的结论,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一趋势。
于是他向帝国皇帝提出「谢顿计划」:在银河边缘的「端点星」建立「基地」,用以保存文明的火种,以便将帝国衰退之后的黑暗混乱时期由三万年压缩到一千年。
《基地》在预告片中出现了「太空梯」的影像,通天塔常常是文明盛极而衰的标志。
《基地》的故事开始于川陀——银河帝国的首都,这颗过度发达的行星也是行将就木的银河帝国的缩影。
从中不难看到帝制时代晚期罗马的影子,阿西莫夫本人也承认:「小小地抄袭了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的作者)」。
预告片中的谢顿满头白发、目光深邃,颇有《星战》中绝地大师的神采,实际上衰朽的银河帝国与《星战》中的共和国也颇为相似。
从雅典的没落到罗马的没落再到斯宾格勒感叹整个西方没落,「没落」一词在西方语境里有着别样深刻的含义,文明衰落时代里不被理解的孤独者往往是开启下一个时代的伟大先知,尽管阿西莫夫本人是无神论者。
《基地》 而预告片中最多的镜头则给到了加尔·多尼克和塞尔弗·哈丁,两个由黑人女演员饰演的角色分别是谢顿的助手和「端点星」的首任市长。
后者在银河帝国崩溃后,端点星第一次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时,帮助端点星度过了首个「谢顿危机」。
不过更重要的信息是预告片中出现了由劳拉·布林饰演的机器人丹尼尔·奥利瓦的身影,这个角色并未出现在《基地》正传中,却在《基地》系列的前传、后传以及「阿西莫夫宇宙」中都占有极大的分量。
这个活了两万岁的机器人一直在暗中默默指引着人类,在基地前传中是她启迪了哈里·谢顿创立了心理史学。
她的出现说明苹果的野心很大,翻拍内容并不限于正传三部曲。
《基地》《基地》系列卷帙浩繁,狭义的《基地三部曲》仅包括四部中篇五部短篇,讲述了谢顿预言帝国衰落,建立基地以及基地初期遭遇的历次危机。
这些小说都发表自二十三至二十九岁,三十年后在编辑读者的不断催促下,阿西莫夫才开始动手写了两部基地后传,但最后一部《基地与地球》在最后几十页奇峰突起。
可是阿西莫夫却无论如何不想再写下去了,转而津津有味地去写《基地》的前传。
《基地》 到此谢顿预言中「一千年的黑暗混乱」也只过了五百年而已,以至于部分读者非常不满。
阿西莫夫逝世之后,在其遗孀的恳求下,其他作家获得授权继续续写,这才形成了如今广义上的《基地系列》。
所以这部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幻小说多少是有「烂尾」的嫌疑的,只是资本需要明星、大众需要偶像,大家都不愿意多提罢了。
《基地》也许问题应该反过来问:一部「烂尾」的小说何德何能会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幻呢?答案要回到阿西莫夫所创造的那个词——「心理史学」。
1814年法国数学家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提出一个假说:如果一个全知的恶魔知道宇宙间一切原子的确切位置和动能,它就能通过牛顿力学展现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这个假说被形象地称为「拉普拉斯的恶魔」。
《基地》十九世纪物理学的发展基本推翻了「拉普拉斯恶魔」假说,科学家连单个粒子的运动都无法精确预测,更别说宇宙间的全部粒子了。
「心理史学」则用气体动力学弥补了「拉普拉斯恶魔」假说,谢顿说单个的个体的随机运动是无法预测的,但是以银河帝国亿兆人口为对象却可以预测其发展趋势,其原理就像无法预测单个气体分子的运动趋势,却能预测气候的变化一样。
以科学概率为经、以社会心理为纬的「心理史学」就建立起来了,这大概就是人类心灵所能设想的最终极的知识,一旦破解了「心理史学」,人类的未来就是一幅早已注定、只待完成的蓝图,其实从小受历史唯物主义的读者对这种思路根本不会陌生。
《基地》然而这样一来便会碰触西方哲学一个根本的命题:宿命论与自由意志的永恒较量。
如果「心理史学」已经解决了人类的命运提供了现成的答案,那么一千年中间的每一个人都照着谢顿所说的做就可以了,「谢顿计划」成了自我实现的预言,「心灵史学」的预测还是准确的吗? 如果这还只是哲学层面上的问题,那么在政治伦理方面矛盾就更现实了:如果一个集团垄断了「心理史学」的解释权,那么人们对它推行的一切政策还有反对的余地吗?
《基地》于是阿西莫夫推出了自己的补丁:研究对象中必须不知道自已是心理史学的分析样本。
这样才能保证研究对象的随机性和自发性。
所以谢顿创造了两个基地,第一基地在端点星,保存科学技术,第二基地保存人文社会学的知识,位置则无人知晓。
第二基地保持隐秘的意义就是不断地修正第一基地,暗中指引人类走过黑暗千年。
这样阿西莫夫便创造了一种温和的寡头体制:人类被科技精英引领,而科技精英则被民主制所指引。
对民主社会来说,「上智下愚」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走钢丝状态,一旦科技和社会管理术结合就会诞生危险的反乌托邦,如边沁的「环形监狱」,从而彻底剥夺人类的自由。
《基地》阿西莫夫无疑为这样的前景所深深困惑,后期他从自己的作品中看到的恐怕不是第二帝国复兴人类文化的光明前景,而是反乌托邦的阴影,基地越强大这个阴影就越凝重。
在位于整个系列时间线的最后一部小说《基地与地球》中,阿西莫夫向自己的读者抛出了三个选择题:要么让第一基地指引人类走上科技发达的世界,要么让第二基地指引人类走上平等的世界,要么走向「盖娅模式」,即每个人都抛弃个体意志,与整个星球结合为一体以达成真正意义的良善。
如果盖娅模式难以想象的话,不妨参考《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真心为你》中「人类补完」的场景。
《基地》「盖娅模式」的出现本身就说明了阿西莫夫本人对于「谢顿计划」的怀疑态度,无论是发达的科技还是发达的人文知识都无法使人类导向真正的善,「发达」甚至可能成了原罪,因为没有发达的手段,反乌托邦还不至于如此快地落成。
于是阿西莫夫临渊止步,激进地暗示舍弃人类应当舍弃旧外壳,进化成一个全新的物种,转而去写「心灵史学」诞生之前的前传故事了。
在前传故事里,机器人丹尼尔默默地看顾着、启示着、指引着谢顿,帮助他建立了「心灵史学」。
然而在冥冥之中被不断指引、修正的「谢顿计划」还能说是「随机的」和「自发的」吗?
《基地》 最终,伟大的作品揭示了伟大的困境,当今世界无疑也存在于一种困境之中,这种困境表现为「诸善之争」,即一种价值和另一种价值的对立而不是善恶的绝对对立。
正是人类有自由意志,才会导致这样的分裂。
在这样一个无比接近晚期银河帝国的大分裂时代里,我们比以往更加乞灵于幻想作品,去寻找更有想象力的答案。
《三体》式的生存压倒一切的终极版「生命政治」是是一种答案,这引来了很多的争议。
艾萨克·阿西莫夫则说,除非我们变成「盖娅模式」,否则永恒至善的答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
这就是这位无神论者、人文主义者所能提交的最诚实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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